隋静霞(1934.11.2—1994.5.21),女地质学专家,出生于辽宁省沈阳市,原中国科学经理沙大地构造研究所副研究员。1956年夏,从长春地质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武汉地质专科学校任教;1961年申请调往吉林省地质局通化地质大队从事野外地质工作;1980年调入中国科学经理沙大地研究所从事大地构造及成矿学研究;曾承担多项国家和省部级科研课题,发表了一系列地质学科研论文,为国家地质找矿研究作出了突出贡献。隋静霞在身患乳腺癌晚期、右胸手术切除、病情不断恶化的情况下,加倍努力完成所承担的科研任务。先后被评为“湖南省优秀专业技术工作者”、“湖南省劳动模范”、“先进女地球工作者”、“全国先进女职工”, 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当今的中国,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经过40多年改革开放与科教强国战略的实施,实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举国上下一派欣欣向荣、国富民强的景象。
而对许多“90后”、“00后”的年轻人来说,也许会想象不到,在这40多年的前半阶段,有无数科技工作者在工作环境十分简陋、生活条件十分艰难的情况下,怀着极大的爱国热情,视事业为生命,不追名逐利,在各自的专业岗位上,坚持不懈,攻关克难,默默奉献,为我国科学技术的崛起、为国家的强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随静霞,一位普通的女地质学专家,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1992年5月,“湖南省优秀专业技术工作者表彰大会”在长沙隆重举行。时任中共湖南省委副书记的孙文盛同志在大会致辞时深情地说:“中国科学经理沙大地构造所副研究员隋静霞,在地质战线奋斗30多年,她为祖国地质事业顽强拼搏的精神,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我们全党全社会应当为有这样一支思想素质好、技术水平高的知识分子队伍而感到骄傲。”
随后,这位年过半百、有着三个女儿的普通女地质科学工作者应邀在表彰大会上发言,隋静霞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工作、生活以及她与疾病作斗争的事迹。一时间,人们的心灵被震撼了,被净化了。
此后,她又应邀在北京全国总工会、原广播电影电视部和多家科研院所、学校、企业和机关作报告,多场报告会出现了少有的动人场面,听众席上鸦雀无声,许多人眼眶湿润了,一些人忍不住流下泪水。人们眼前是一座铸塑着万千科技工作者形象的丰碑。
“做完手头上的工作才能上医院”
新疆,是我国大西北一片美丽富饶的宝地。但由于气候恶劣、交通不便,当时这里的地质研究程度大大落后于内地,矿产资源全貌不清。
1985年,国家为加快新疆经济建设步伐,设立“七五”重点科技攻关课题——“加速查明新疆矿产资源的地质、地球物理、地球化学综合研究”,代号为“305项目”。项目实行分解,限期定量,在全国公开招标领题。
1986年1月,在多家地质科研队伍的激烈竞争中,长沙大地所夺得了代号为I98的二级子课题。全所上下欣喜之余,也不能不为“啃硬骨头者”担心。该课题要求:对北起中-苏-蒙边界,南至准噶尔盆地北缘,面积为6万平方公里的额尔齐斯构造带内构造演化与成矿规律开展系统研究,并明确指出和圈定新的矿化区带。
1987年5月,刚刚结束原有地质科研课题的隋静霞被这个硬任务吸引,积极请战,承担该课题中“变质成矿作用”研究。6月,她便打点行装,同大家一道,经过6天火车、汽车的长途跋涉,抵达北疆边陲重镇阿尔泰,开始野外科考工作。
此后整整三年,全组年岁最大、又是唯一女性的隋静霞同课题组同事们一道,风餐露宿,克服了比男同胞们更多的困难。他们的科考车曾穿过气温高达40度的戈壁滩,车外如同火烫,车内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来气。在地处中苏边境、海拔3600米的红山咀山地,空气稀薄。平常人爬山,一步三喘,他们却要背上仪器和工具,在气候变化无常的山上测量剖面、采集样品,“上山背馒头,下山背石头”,连续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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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静霞在大地构造研究所实验室工作
1988年8月,身为副组长的隋静霞,带领课题组一行5人,来到耸立在中-苏-朝三国交界处友谊峰下的库木村。在这人迹罕至、连不少地质队员都望而却步的地区,科研组获得了珍贵的花岗岩样品。上山不是野外工作的全部,下得山来,还要在驻地将样品分类、编好、包装,分析整理野外纪录,编制图件表格。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野外考察有重大发现、找矿不断取得进展的时候,癌细胞已在侵袭着隋静霞的身体。当年国庆节前夕的一天晚上,她无意中发现右乳中有一小肿块,她的思绪一时乱了。这时的科研工作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她离开新疆返回长沙,将会影响全组科研的进行。于是,她做了最坏的打算,抓紧工作,同病魔抢时间。
在以后的十个月里,隋静霞夜以继日,在室内,对成百上千块岩石矿样品筛选分类,完成数百板块光、薄片显微镜下鉴定并逐一写出鉴定报告书。计算了上千个数据,查阅上百份国内外参考文献,进行综合研究,并以极大的毅力,完成了12万余字的科研报告初稿。
1990年6月下旬在北京举行的“中苏第四次亚洲大陆—环太平洋过渡带地球物理、地球化学和成矿作用学术讨论会”,隋静霞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大会上作了题为“北疆额尔齐斯构造带变质作用与构造环境分析”的学术报告。会后,她在中国科学院的招待所里躺了二天。回长沙时,她连自己的行李也提不起了。
7月初,同为地质工作者的丈夫老蔡陪同隋静霞来到湖南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教授门诊室,出现在医生面前的病人右乳已经变形,皮肤粘连,肿块若鸡蛋大小。经验丰富的老教授吃惊了,他几乎难以相信求诊者是一位有头脑的副研究员。
老教授责备地问她:“为什么不早来?”
隋静霞异常平静的回答“只有做完手头的工作,才能进医院。”。
“虽然苦一点,但值得!”
在湖南肿瘤医院,从进院复查到动手术,时隔仅十余天。诊断书上记载:隋静霞,女,57岁,中国科学经理沙大地构造研究所副研究员,患乳腺癌,晚期。右胸整个切除……输液,输血,放疗,化疗。医院尽力抢救。
隋静霞头发开始脱落,她以惊人的意志忍受着手术后的剧烈疼痛。党委、行政、工会的领导来了,同事们和亲友们也闻讯赶来了。我作为隋老师的同事,陪同德高望重的老所长陈国达院士来到病房时,看到她有些激动,也看到隋静霞面色苍白病容中显现出的豁达乐观。陈老这位年近八旬、一辈子吃苦耐劳的老地质学家被感动了:“面临大难,没有消沉,十分难得!这种刻苦钻研和顽强奋斗的精神要大力提倡,尤其值得年轻一代学习。”
知道内情的医生护士、甚至病友也被感动了。有人说,你们搞地质的太苦了!
改革开放初期,一位来我国参加地质考察的外国地质学者曾对中国同行说过这样的话:野外地质工作是体力和脑力的高度结合,如果地质学者还要忧虑衣食住行,那就不要干这一行了。言外之意,中国的地质专家生活、工作条件太差了。
然而,在中国大地上,在当时工作、生活条件尚不尽人意的环境里,为了国家的繁荣昌盛和子孙后代的利益,无数地质工作者不但在干,而且干得很出色。
隋静霞曾说过:“干我们这一行,就要吃得苦。”
1956年夏,不满22岁的隋静霞从长春地质学院毕业来到武汉地质专科学校任教。在这里,她的专业知识在工作中得到充实和提高,但她向往能直接为国家找矿。1961年,她申请调往吉林省地质局通化地质大队,开始了她野外地质生涯。
上世纪60年代初,正是我国经济极为困难时期。隋静霞义无反顾,和男同事一样,带着简单的行李在长白山区安营扎寨。靠着一双腿,围着大山转。即使在怀孕期间,也没有完全停止野外工作。在整整20年中,她先后参与11项地质调查和6个科研课题,提交了“清河铀矿岩石类型、围岩蚀变及放射性矿物赋存状态”等5份地质报告,为国家找矿做出了突出贡献。
1980年,她和同在地质战线工作的丈夫怀着从事地洼构造与成矿学研究的共同愿望,南下长沙,来到刚刚恢复不久的中国科学院大地构造研究所。当时所里条件差,住房不够,她和丈夫带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就租住在岳麓山下一农户家。住房门外是厕所,窗外是猪圈,屋檐下还搁放着一口空棺材;洗衣做饭要挑水,下雨地上一遍泥泞。隋老师毫无怨言,而且立即参加了“粤东上侏罗统火山岩与铁矿预测”课题,连续三次赴广东野外考察。
在粤东五华山区的地质科考时,我与隋老师同在一个课题组,一行5人,只有她一个女性。在年过五旬的组长关尹文研究员带领下,一连十多天在山谷沟涧中跋涉。有一天科考吉普车在奔向考察目标时,在当地老乡的指引下,竟然走上了一条“断头路”,一条宽十余米的山间激流横挡在车轮前,这是因为前一天下暴雨,引发一次小洪水,成了一条小河,淹没了山间小路。但按计划我们必须到现场观测、记录并采样,于是大家脱下鞋袜,肩扛装备,准备趟水过河。这时关先生关心地对隋静霞说“这里水深,你就不要过去了,留下来看行李吧。”但隋老师笑着说“您年纪比我们大都要过去,我没问题,能过呢。”听她毫不犹豫的坚定话语,我和另一位老师就一边站一人协助她过河。下水后才知道,水深处接近2米,最浅的地方水深齐大腿。
在广东海丰,陡峭的火山岩海岸地形,使这位戴着一副1300度近视眼镜的女同志手脚并用。工作的劳累、湿热的沿海气候和难以习惯的饮食曾一度使全组多数同志揣着药品上山,她却一直坚持全部工作结束后才回所。
国家“六五”计划科研任务来了,工作难度高、野外考察范围大的“中国南部第三纪地洼型聚煤盆地形成与演化”课题缺人,隋静霞“马未卸鞍,又上征途”,从云贵高原到东南沿海,从内地到中越、中缅边境地带,都留下了她和同事们的足迹,也经受了大自然和一些意外事件的严峻考验。1984年课题组在中越边境的麻粟坡一带考察,这里离中越战场只有五千米。
1987年,“七五”国家305项目又把50多岁的隋静霞吸引到了大西北。野外考察期间,她曾因无法安排女性的住处而夜宿库房或汽车内,甚至曾独自一人在中蒙边境会晤棚里度过北国边陲冰凉的夜晚。一次,课题组在红山嘴测剖面,上山时阳光灿烂,到山顶后不久,突然黑云压顶,夹杂着冰粒的瓢泼大雨把大家浇回驻地,老隋跑得慢,一身泥水,手脚冻得红肿。如同亲人的边防战士烧起篝火、拿出绒衣给大家,感动地说:“我们边防战士也没有你们辛苦!”1988年夏,小女儿临近高考,隋静霞却要去新疆,女儿哭了:“妈,你就不能在家多呆几天吗?就只几天啊!”老隋望着孩子,胸中一阵苦酸,最后,她咬咬牙,还是走了。
回忆起这些,隋静霞深情地说:“我们虽然苦一点,但过得充实,过得有意义,值得!”
“回归大自然后,我愿变成一颗小小的砂金”
手术过后,病例切片检查结果比预料得更糟,右腋4个淋巴中全发现癌细胞,晚期扩散!医生悄悄告诉隋静霞的家属,病情严重,能坚持到春节就不错了……
一切都没有能瞒过隋静霞,她请丈夫取来在野外采集的金矿石标本,放在病床上,久久地看着,好像在鉴别标本中各种矿物成分。她在思索,想得很远很远,她说:“人总是要回归大地、回归大自然的,我愿变成一颗小小的砂金,报效养育过我的祖国……”
在入党志愿书上她曾写道:“要自觉为实现党交给我的各项任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从60年代初递交第一份入党申请书到成为中共预备党员,她经受了26年的考验,到了1989年4月29日,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1991年夏,洪涝灾害侵袭我国南方数省,人民生命财产遭到严重损失,举世关注。因白血球下降而再度住院的隋静霞尽管经济拮据,仍请丈夫给组织送来100斤粮票、60元现金,表达自己对灾区人民的一点心意。
为了生存,为了工作,手术过后一个月,隋静夏即开始与癌症顽强搏斗。除积极配合各种治疗外,她坚持早晨4点起床锻炼,每天用3个多小时练气功,刮风下雨从不间断。终于出现了奇迹,她没有躺下,并于第二年10月开始上班了。
此间,她在丈夫的支持帮助下,为科研报告出版做了大量修改、校对工作,并应邀为《地球科学新进展》专题论文集完成一篇科学论文。接着,又为纪念地洼学说诞生35周年学术报告会撰写了两篇论文摘要。
隋静霞的优秀事迹得到研究所党组织的高度关注,《中国科学报》于1992年8月18日长篇报道了隋静霞的优秀事迹。党和政府授予了隋静霞“优秀专业技术工作者”、“先进女地球工作者”、“全国先进女职工”、“省劳动模范”和“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等各种荣誉、中科院武汉分院和长沙大地所党组织先后分别发出“向隋静霞同志学习”的材料和文件。而这位身体尚未全面康复的地质工作者却悄悄向所领导和她尊敬的陈国达先生提出请求:继续参加“八五”科研课题,尽量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室内工作……
1994年5月21日,未满60岁的隋静霞无怨无悔平静地走了。
但同事们永远没有忘记她,因为她留下为国家科学事业发展而拼搏的奉献精神永远长存。隋老师的孩子们没有忘记她,因为她是晚辈们努力学习工作与奋进向上永远的楷模。
在中华大地上,正是无数像隋静霞一样的祖国女儿,同优秀男儿一道,共同用辛勤汗水汇聚成国家科学事业的汪洋大海,用智慧生命如紧密镶嵌的砖石构筑起祖国科技成就的金字塔!